第(3/3)页 但具体如何统一,对于将来蜀地重新太平后,百姓能减轻多少负担,还是有影响的。如若被曹贼这等篡逆得手,天下很有可能陷入无止境的战乱,所以我辈汉臣才必须死守大汉的正统!这不仅仅是为了安汉兴刘! 请别驾试想,当初秦灭周时,秦长久了么?没有,十五年便覆灭了。王莽篡汉后,长久了么?没有,十五年便被光武反正。 不讲正统,纯粹以力夺取天下,便会导致人心不稳,人人都觉得,天子者不过兵强马壮者为之。嬴政灭得周天子,项羽岂灭不得秦?陈胜能自行封王,武臣便不能反叛陈胜自行封王?韩广便不能反叛武臣自行封王? 曹操若是得手,必会不顾德运正统,强行以力篡汉,届时后患,远非嬴政王莽可比。 而蜀人之所以在天下一统状态下能过得比割据状态下更好,就是仗着一统后不用那么多人去从军。 要是不能保证太平,还要无数人去从军,百姓受苦程度的降低,也就很有限了——所以,只有天下中兴于太尉的匡扶,才是对蜀地士庶长远来说最好的,如果是曹贼实施了篡逆,蜀中百姓便要再吃两遍苦、再受两茬罪! 其二,刚才你问,为何桓灵时蜀中士庶的日子,过得比刘璋初年还艰辛。这也无须讳言,就是因为桓灵时朝廷税赋之法,是举止天下而皆用的,并没有考虑到蜀地山川险阻、转运不易的特殊困难。 所以,桓灵之时,甚至更早之前,蜀中百姓事实上一直在承受比外界各州更为困苦的徭役钱粮。 但是,如今司徒和诸葛令君兄弟联手,想出了代徭钱制,与对应的租庸调法。允许某些州的百姓,缴纳钱、银以折抵田赋粮税,也允许缴纳钱、银折抵徭役。 严将军,张别驾,你们也是亲眼目睹了这个新法好处的。你们扪心自问,允许花钱代役代粮,是不是对越险远难行之地的百姓越有利?蜀道艰难,这个新法就属蜀人最受惠! 而只有天下中兴匡扶于太尉之手,司徒和令君的良法才能推行天下而皆准。要是被曹贼篡逆,他会用司徒和令君想出来的财税之法么? 到时候,你们就是蜀中百姓百世的罪人。是你们让蜀地百姓没法交钱免役免粮,让他们不得不运着几十倍重的物资出蜀交割,百代之后的蜀地百姓都会记恨他们的!” 缴纳同样价值的铜钱、银币、蜀锦,肯定比缴纳同样货值的粮食或者其他粗重货物,体积和重量都能缩减很多倍。 以蜀地的运输困难,物资体积和重量降十倍,运输成本就降十倍。为了运输付出的徭役也就降低了十倍。 代役法,租庸调法,绝对是对偏远山区人民的最大善政。 之前庞统在涪城劝降法正时,不能明着用这个理由,那不过是因为庞统内政搞得不如诸葛亮好,而且庞统搞得晚,效果不明显。 诸葛亮这边,内政的推行却是扎扎实实,殚精竭虑。而且就在严颜和张松的眼皮子底下搞的。诸葛亮的内政新法带来了多少百姓拥戴,严颜都是看在眼里的。 只是此前没人给他这么定量分析、对比分析过。 现在的秦宓,却是拿着诸葛亮给他写的劝降书和阐述文章,跟张松打配合,看似针锋相对,实则递话柄一问一答。 张松揣摩明白了严颜的心态,然后做严颜的嘴替,帮着严颜被秦宓驳得哑口无言,最终也就连带着严颜一并软化了。 秦宓看严颜再也说不出话来了,便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卷轴——这正是诸葛亮为了此番出征刘璋,所写的劝降文章,深刻阐述了刘备治蜀比刘璋治蜀、对百姓有利的地方。 诸葛亮的文章,极大地借鉴了他大哥让王粲代笔的那篇檄文的思想。但是在论证重点上,又有所不同。 而且诸葛瑾的檄文,是写给所有人看的,不能在政治哲学理论上展开太多,反而要有更多简单粗暴的呐喊和抨击。 诸葛亮这篇,却是完全针对蜀中士人、官员的,是给读书人看的,也就能详细论证推演,借鉴古今。所以,这篇文章最后的题目,也就定为《出师论》,专门论证刘备得蜀地后对蜀人的好处,号召有识之士弃暗投明。 以严颜的文化水平,他原本是读不懂《出师论》的精妙之处的。但是有了秦宓和张松深入浅出的一问一答解读,真理越辩越明,连严颜这种水平,都恍然大悟、茅塞顿开了。 而秦宓见他态度松动,继续乘胜追击:“所以,要让蜀中百姓享受长治久安的好日子,就得长痛不如短痛,以天下为重,让蜀中仁人志士,各奋己力,为匡扶汉室效命。 刘璋虽然罪孽不大,我主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,所以并不打算深责于他。但那些蛊惑蒙蔽刘璋、劝导刘璋不要为国出力的奸佞,又岂能不惩处? 这些人看似在让蜀中百姓隔岸观火,节约民力,实则是助纣为虐,对蜀地士庶的长远安稳不利!而且,天下忠义之士,难道都只在关东?蜀中就没有忠义之士,痛愤时局苦难? 严老将军,我素知你也是上愿为国家出力、下也不吝顺便得些功劳,封妻荫子。法参军、张别驾,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忠义之士? 如今只有跟着太尉,一起把蜀地重新整顿一新,你们这些忠义之士,才有机会在讨逆匡汉的伟业中出力,青史留名,传及后世。这样的机会就在眼前,难道你们要错过么?” 秦宓一连串猛烈的攻心,让严颜几乎退无可退,避无可避。 犹豫再三之后,严颜终于长叹一声,拱手表态:“太尉仁义大德,诸葛令君殚精竭虑,以惠民利民为己任,我也是亲眼所见,已有两年。 我蜀中有志之士自然也不少,谁不想为国出力,为讨逆除贼奋战沙场?只恨原先关山阻隔,并无机缘。如今既蒙太尉和司徒、令君信赖,我也不是不能为国出力。 只是我毕竟为季玉公父子两代效力十余年,我有一问,请秦先生如实相告:太尉将来真能保证善待季玉公,真的只是惩戒蜀中那些不愿为国出力、只想关门自守的奸佞么?” 秦宓:“这事儿,我当然可以保证,但我保证了也没什么用,严将军也未必信。但是,只要严老将军有心归顺,诸葛令君也愿意当面保证。” 严颜最后挣扎了一下,长叹一声:“既如此,严颜自愿归降。”